“可是，可是你真的给他做过很多事了，你这么有诚意，他为什么还会不原谅啊？”
江锦摇摇头:“道歉是请求原谅，并不是已经原谅，余容有接受的权利，也有不接受的权利。”
“韩雅，我知道你想替我说话，但是你最知道我以前做过些什么，对于余容来说，痛苦是他自己承受的，艰难是他自己捱过去的，到头来，他要是还得被要求接受道歉，不道歉就是不够大度、斤斤计较，那也太痛苦了。我已经做错过一次了，要是他的不原谅，能让他自己心里好受些，那他永远不原谅我，我也是完全没关系的。”
韩雅怔住了：“江锦，你做这一切不是为了让他原谅你吗？”
“是，但我更想尽量减轻我对他的伤害和阴影。”她当然想得到原谅，从此和那个恶贯满盈的原身割裂开，彻底成为原来的“自己”。但拯救一个人要比让“自己”在形式上更完全要重要得多。更何况，这个身份给了她许多，她做的这些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报偿而已。
“我不知道你居然是这么想的。”这个说法实在超乎韩雅的预料，让她一时难以消化，不禁叹道：“你真的变了好多。”
江锦笑了笑：“是不是觉得完全变了一个人？”
韩雅瞪着眼睛点头：“嗯，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呢。你现在的状态，让人感觉特别舒服。”一点都不像以前的咄咄逼人。
“但哪怕是这样的我，余容也不愿意和我多说一句话。可想而知他受到的伤害有多大。”她垂头想了想，“如果是我，我应该也不会原谅的吧。我会想，为什么作恶者一旦道歉，别人就会赞叹他痛改前非、浪子回头，觉得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好人真美好，却没人记得被伤害过的受害者，才是最无辜的、本该美好最后却被毁掉的人。没有人想做让浪子回头的工具人，不是吗？”
“江锦，你别这么说自己，你根本没毁掉任何人啊。”
“他没有被我毁掉，是因为他坚强，不是因为我不可恶。”更何况，余容在书中没能一直坚强下去，在原身的重压之下，他最终选择了从高楼纵身一跃。
韩雅被她的话堵得不知该说什么，她活了十几年，头一次见这种疯狂给自己揽罪的，而且完全不像在开玩笑。
她杵在桌子上认真想了想：“我好像……有点懂你说的意思了，但是江锦，你千万不要用这样的想法来折磨自己呀，你想让余容走出阴影可以，但要小心别一直把自己困在过去，你现在这样很好，未来才是最重要的，我们生活是要一直向前看的！”
说这些话只是有些不认可韩雅的想法，但江锦没想到韩雅会第一时间反应到她，她真诚道谢:“谢谢，不用担心，我不会那样的。”
说到底，现在的她是一个只继承了身体的灵魂，相当于被迫卷入纷争中的过路人，她占据这个身体和身份，有义务为原身赎罪，但没有义务承受无端的心理压力。
不过韩雅的反应让她觉得有些难得，江锦想了想，从包里翻出块糖来递给她：“以后叫我小锦吧。”
韩雅从咖啡馆出来，天寒地冻，日影模糊，她踢着沿路的小石子往前走，想着江锦之前的话。江锦冷静严肃，如同一个共情的旁观者，讲出的话字字珠玑，掷地有声，现在还在耳边回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