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源的视线从两个小厮身上收回来,依旧含着三分若有似无地淡笑:“嬷嬷是老夫人指过来的。日后,我身边的人就都劳嬷嬷管教。嬷嬷只消按府里规矩来便是,不必在意什么亲疏更不必多虑什么资历。”

    语中微顿,他一字一顿地又说:“毕竟若论资历,旁人怎么也深不过嬷嬷去。”

    吴嬷嬷听得微滞。然她是何等精明,只消稍稍一想,便摸清了几分意思,朝楚源颔首:“公子放心,老夫人指奴婢过来,便是为了让公子今后好好过日子的,奴婢定当尽心。”

    楚源点一点头,就进了卧房去。他大病初愈,还是多当心些,将身子再养养好才是要紧的。旁的事顺其自然便可,倒不急着一时半刻。

    是以这晚一夜好眠。楚源尚不着急回学堂读书,但还是习惯性地早早就醒了,吴嬷嬷唤了两个小厮进来帮他更衣盥洗,待得他料理妥当,早膳也已在外屋的桌上摆好。

    楚源胃口还不算太好,草草地用了些粥便罢了。早膳撤下去,吴嬷嬷又亲手端了药碗进来,放到楚源手边,态度恭顺地意有所指道:“药是一直侍奉在公子身边的阿财和阿禄亲手煎的,公子趁热喝了。”

    言罢,她眼也不眨地盯着楚源的反应。楚源昨日的话她听懂了,但究竟针对的是谁还需再摸一摸,所以她才着意先提了在他身边侍奉最久的那两个,想瞧瞧这位小主子到底什么意思。

    楚源不吭声,右手持着青花瓷匙,一下下地再碗里舀着。他神色淡泊,瞧不出半分喜怒,吴嬷嬷瞧着不由心生畏惧,只觉这般的神情实不该是八岁的孩子有的。

    就这么一下下地舀了半晌,热气散了大半,楚源端起碗,低头饮了一口。

    下一瞬,他眉头倏皱,连声咳了几声,吴嬷嬷忙端来清水让他清嗓子。楚源便饮了口水,咳嗽缓和下来,诚挚地望向吴嬷嬷:“我嗓子还有些肿痛,这药里药渣太多。劳嬷嬷再着人滤两遍,我好痛快饮下。”

    “哎,那您稍等。”吴嬷嬷欠身应下,心领神会,端起药碗退出屋外。

    这回,她明白楚公子的意思了。这药她会正经让人再滤两遍,至于“没办好这差事”的阿财和阿禄——吴嬷嬷在房外拐角处停下脚,招手叫来两个小厮:“阿财和阿禄不会办事,押出去杖二十,叫账房结了这个月的月例,打发出府去。”

    两个小厮听得面色一白,不敢多言一字,就躬身照办去了。

    吴嬷嬷又左右瞧了瞧,唤道:“修诚,来。”

    张修诚是吴嬷嬷的亲孙子,如今十四岁。吴嬷嬷出嫁后不久就回了府来接着侍奉,子孙后来便也都跟到府里当差。这回让修诚跟来楚源这儿,是吴嬷嬷向老夫人开的口,想让孩子到主子跟前历练历练。

    张修诚上了前,吴嬷嬷道:“那两个公子用着不称心,便给你个机会到跟前去,你要给我像样些。”

    “哎!”张修诚答应道,“奶奶您放心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