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源只觉气血上涌,冲得他一阵眼晕。

    三夫人好笑地又一拍苏芝肩头:“你这孩子!”接着看向萧源,温声缓言,“你是当真都不记得了?那我与你说来。你叫楚源,你父亲楚阳平是当朝丞相的门生。八年前你刚出生不久,你父亲就在外出办差时染疾故去了,你母亲又去得早,相爷便将你接到府里来照顾着。”

    柔言软语缓缓勾起了原不属于他的记忆,萧源怔了怔,又道:“那您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是相爷的三儿媳。”三夫人顿了顿,又指苏芝,“这是我女儿,苏芝。你们平日还算相熟的。”

    萧源看了苏芝一眼,好悬没将眼底那股子厌恶显出来。

    呵,是,他们可是相熟极了。若不是倚仗丞相这个娘家靠山,这恶妇被他赐死十回八回也有了。多年来他都愤慨于苏家势大,却又妄动不得,未成想一朝“俯身”成另一个人,还要再度碰上一个势大的丞相府苏家,自己倒连皇位都没了。

    萧源满心的激愤无处宣泄,余光中忽而人影一晃,一只小手拍到他胸口:“那源哥哥好生歇着!”苏芝满脸笑容天真,眼角挂着只他看得懂的戏谑,“我们不扰源哥哥哩!去跟二婶婶讨糖糕吃!”

    说罢她不由分说地拽着母亲便走,萧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,气得几乎要咬碎后牙!

    他们都不傻,自然皆知眼下在身份上让她占了上风。她那股戏谑中端有“来日方长,我们慢慢算账”的意味,直令萧源郁结于心。

    门外,苏芝迈过门槛,重重舒了口气——才四岁,腿太短了,过门槛都有点费劲。前后脚的工夫,她要的糖糕端了来,厨房差来的小厮赔笑说:“三夫人,二夫人今儿实在是不得空,倒是昨晚正巧下了厨,糖糕还有一碟,若不够吃您多担待。”

    “小孩子吃来解馋罢了。”三夫人笑颜端和,信手接过瓷碟送到苏芝面前,“喏,你要的糖糕。”

    苏芝原也喜甜,穿成小孩子后犹甚。是以方才说想吃糖糕虽是说辞,眼下东西端到眼前禁不住想吃也是真的。她便立时拿起一块,咬了一口,眼睛一转,又跑进屋里:“源哥哥吃!”

    楚源的目光猛地看向她,震惊愤怒交集,复杂万千。

    苏芝眨一眨眼:“吃饱了才能养好病哦!”

    她自然知道他的愤怒从何而来。成婚两三载那会儿,两人的隔阂日渐明晰,她那时有心粉饰太平,有心在宫人面前与他一展亲近。偏他那时已生了压制世家之意,她的举动正中他下怀,每每见了都乐得当众拂她面子,以此向上下昭示圣心。

    所以她喂到他嘴边的东西他是一口都没吃过的。眼下,苏芝心里冷笑:给我吃!

    萧源只觉心底涌起一股士可杀不可辱的愤慨,紧咬着牙关盯了她那双天·真·无·邪的大眼睛半晌,深吸气:……识时务者为俊杰。